馬斯洛理論視角下《蠅王》中人性的黑暗
班洪玉 1 臨沂大學外國語學院
唐文2 臨沂大學外國語學院
摘 要:《蠅王》的故事背景是假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一群孩子們由于飛機失事被迫在荒島上求生。本論文試圖運用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即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與歸屬的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實現的需求,對《蠅王》中的人物進行分析、解讀,解讀海島求生中孩子們逐漸變得野蠻化的過程,從而揭示人性的黑暗面所在。
關鍵詞: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野蠻化;人性的黑暗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1-000-03
1911年,威廉·戈爾丁生于英國西南部康沃爾郡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自小愛好文學,于1935年畢業于牛津大學獲文學學士學位。1983年,戈爾丁被授予諾貝爾文學獎。瑞典文學院聲稱,這是“因為他的小說用明晰的現實主義的敘述藝術和多樣的具有普遍意義的神話,闡明了當今世界人類的狀況”[
]。而《蠅王》是戈爾丁杰出的代表作品。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后,戈爾丁參加了英國皇家海軍。二戰結束后,他一邊教書一邊寫作。在經歷并目睹了二戰殘酷的血腥場面后,戈爾丁對人性進行了深刻的反思。1954年,戈爾丁終于完成《蠅王》,小說一經出版就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一.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和《蠅王》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是由美國著名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于1943年在其發表的《人類動機的理論》中提出的。馬斯洛把需求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與歸屬的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實現的需求五類。其中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與歸屬的需求屬于低級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的需求為高級需求。馬斯洛認為,人們只有一層次的需求得到了滿足,才會追求高一級的需求。馬斯洛認為人性在其本質上是趨向自然的,如果內在本性受到壓抑,不能得到滿足,在行為中就會表現出違背人性要求的特征,這也就造成了人性之中的惡。
《蠅王》的故事發生在假想中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中。在一次飛機失事后,一群孩子被迫困在了海島上。其中拉爾夫和杰克是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孩子,故事情節也是以他們之間的斗爭為中心而展開的。雖然故事開始時他們還保留著來自文明社會的習性,可是荒島上的生活讓他們漸漸地露出原始野蠻的本性,直到后來互相殘殺。
拉爾夫受過良好的教育,從小過著中產階級的安寧生活,正直善良,不乏主見。很明顯,“拉爾夫是社會理想和社會文明的象征。”[][2]71與拉爾夫完全不同,“杰克是一個意志堅定、極端自我的男孩,主要代表了野蠻天性、暴力與權力,是拉爾夫的對立面。”[][2]71其他的孩子中,跟隨拉爾夫的豬崽子是典型的文明社會的代表,依附于杰克的羅杰是殘暴的代言人,西蒙為人靦腆,洞察力很強,但就是這位把人性看得很清楚的先覺者死在了同伴的手中。
二.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視角下的《蠅王》
“生理需求是構成動機理論的最基礎的需求。”[][3]372馬斯洛認為,生理需求是推動人們行動的最強大動力,只有最基本的需求得到滿足后,其他的需求才能成為新的激勵因素。生理需求在《蠅王》中主要體現在“食物”。一群來自文明社會的孩子們,為了生存必須尋找到充足的食物,解決饑餓的問題。為了在荒島上生存,孩子們開始變得野蠻殘暴。而其中以杰克的變化最為明顯。
在描寫打獵一節中,杰克在捕獵之前總會將臉上涂滿泥漿,并向羅杰說,“為了打獵,像在戰爭中那樣,你曉得——涂得使人眼花繚亂,盡量裝扮成看上去是另一個模樣——”[][1]86就像戈爾丁所認為的,“假面具成了一個獨立的形象,杰克在面具后面躲著,擺脫了羞恥感和自我意識。”[][1]87假面具成為了野蠻的標志,因為它反映了杰克的心虛。杰克來自文明社會的人,但是為了生存卻要宰殺野豬,他為此感到罪惡與羞恥。由于不愿承認自己已經變得殘忍野蠻,他將泥漿作為假面具,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心虛與墮落。而在另一個場景中,一次飽餐后杰克帶領孩子們在雨夜中狂舞。這么瘋狂的舉動完全是野人的行徑。在舞蹈中,他們對已經喪失了文明人的品性毫無覺察。
追究杰克之所以變得野蠻的原因,要歸結于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的“生理需求”。“雖然人性惡并不被人希望存在,但是在非完全進化的人類社會,溫飽是話語權的保證,暴力是解決溫飽的途徑,人性惡是一種現實的存在。”[][2]72在自然原始的海島上,沒有文明社會那么豐富的物資,所以孩子們來到海島首先要解決的是如何獲得食物填飽肚子以繼續生存的問題。他們似乎被打回了原始社會的狀態。杰克就是在這種情形下成為孩子們希望的寄托。他不得不厚著臉皮采用野蠻人的方式宰殺野豬以獲得食物。他帶領著孩子們分享著他們的戰利品——野豬,并沉浸在飽餐后的狂歡中。杰克的這種由文明到野蠻的變化讓我們看到了他的墮落,也讓我們看到即使是一個文明社會的人,在回到原始社會中面對生存窘境時,也會顯現出人性中殘暴兇狠的一面。為了滿足生理需求,解決饑餓的問題,杰克變得不擇手段,他變得兇狠的墮落過程讓我們看到了人性中的黑暗。
“隨著對生理需求的滿足,人們會產生更高一級的需求——安全需求。”[][3]376小說中中孩子們面對一無所知的海島時的惶恐,可以用來解讀他們對于安全需求的渴求。
故事中,拉爾夫用海螺召集孩子們開會時,孩子們一直在訴說著有野獸的恐慌。一句“蛇樣的東西”引起激烈的討論,“他說在早上小野獸變成繩子樣的東西掛在樹枝上,不知道今兒晚上會不會再來。”[][1]46后來,“蛇樣的東西”被證明是樹枝上的藤蔓,孩子們是在極度恐懼、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才會將蛇看做野獸。
這種恐慌一直困擾著他們,直到一天雨夜,他們在狂舞中把西蒙當成野獸殺害。在狂風暴雨中,杰克帶領著孩子們瘋狂地舞蹈著、高歌著,“殺野豬喲!割喉嚨喲!放它血喲!”[][1]224得意忘形中,孩子們把西蒙當成野獸殺害了。他們“一條條木棒揍下去,重新圍成一個圈圈的孩子們的嘴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和尖叫聲……沒有話語,也沒有動作,只有牙齒和爪子在撕扯。”[][1]224在這狂舞中,杰克與他帶領的孩子們已然退化成了野獸。只有野獸才會殘忍地殺害同胞。其實,孩子們一直認為的“野獸”就是他們自己。作品也通過“蒼蠅之王”向我們透漏了這一信息。掛在木棒上的豬頭在西蒙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幻化成了一個會說話的蠅王,它是邪惡的象征。蠅王曾對西蒙說,“別夢想野獸會是你們可以捕捉和殺死的東西!”“你心中有數,是不是?我就是你的一部分?過來,過來,過來!我就是事情沒有進展的原因嗎?為什么事情會搞成現在這副樣子呢?”[][1]211在這里,蠅王向西蒙暗示了人性中惡的存在。孩子們即使把野獸都殺害了,也不會減輕他們心中的恐懼,因為還有他們殺不死的“野獸”——他們自己。可悲的是,他們根本沒意識到——“野獸”怎么會有理智去思考呢?
孩子們為什么會淪落到殺害同胞呢?用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解釋,是因為孩子們為了滿足安全需求。馬斯洛認為,有機體是一個追求安全的機制,人的感受器官、效應器官、智能和其他能量則是尋求安全的工具。由此推論,科學和人生觀都可以被看成滿足安全需求的一部分。一群來自文明社會的孩子,面對海島這個原始的環境,不免感到陌生與害怕。尋求安全本身并沒有錯,但當這種尋求的程度達到極限那么結果反而會適得其反。孩子們感到恐慌是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來自野獸的威脅,擔心自身安全利益受到損害。當他們對野獸感到過度恐慌時則釀成了悲劇——殺害西蒙。此時,孩子們維護自身安全的手段是殘暴的、野蠻的、血腥的,已經變質了,他們自身也無異于野獸了。即使是文明社會的人在面對安全威脅時,也會變得兇狠起來,甚至是自相殘殺,這種野蠻的退化說明惡是存在于人性中的,人性是黑暗的。
“當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都得到滿足后,人們就會產生愛與歸屬的需求,包括已經描述過的需求在內的這個周期會不斷地圍繞這個新的需求展開。”[][3]380馬斯洛認為,感情上的需求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友愛的需要,即人人都需要伙伴之間、同事之間的關系融洽或保持友誼和忠誠;二是歸屬的需要,即人都有種歸屬于群體的感情,希望成為群體中的一員,并相互關心和照顧。在《蠅王》中,“愛與歸屬的需要”體現在孩子們由歸屬象征文明的拉爾夫到歸屬象征野蠻的杰克,以及他們愛的能力的喪失,包括同情心的泯滅和對友愛的迫害——在斗爭中殺害了一直對他們很友好的同胞——豬崽子。
“豬崽子則可謂是科學、理性的象征。”“他科學而理性,善于思索,善于考慮大家的未來。”[][2]71不但他表現出的友愛不被大家接受,而且他自身也成為大家嘲弄的對象。孩子們剛到海島上時擁戴拉爾夫。拉爾夫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良好的外形、勇于探索、有管理才能,海螺也成為他權威的象征。因此,拉爾夫完全是一幅文明社會來的文明人的派頭。但隨著情節的推進,孩子們逐漸舍棄了拉爾夫,開始追隨象征野蠻的杰克。杰克擅長打獵,可以解決他們的溫飽問題,而且杰克對他們沒有過多的管理與約束。孩子們最終屈從了野蠻的天性。豬崽子的死亡意味著孩子們之間的友誼徹底毀滅了。作品中描寫孩子們殺母豬的情節也顯現出孩子們已經變得非常殘暴了。“這是一頭黑里帶粉紅的野豬,大氣泡似的肚子上擠著一排豬仔,有的在睡覺,有的在往里擠,有的在吱吱地叫。”[][1]197這一畫面是多么的溫馨,充滿了母性的光輝。可是孩子們感受不到它的美好,甚至變成美好的破壞者。以杰克、羅杰為頭,他們對母豬緊追不放,眼里充滿了血腥、暴力,只有自身的利益,殘忍地殺害了老母豬,甚至因長久的追逐和淋淋的鮮血而興奮至極。此時,他們是冷漠的,已經喪失了同情心,喪失了人性。
馬斯洛“愛與歸屬理論”中指的是友愛以及歸屬于“好”的群體。馬斯洛認為當人們滿足了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后,會自覺地向高一級別的需求發展,即愛與歸屬的需求,這是一種文明的進步。《蠅王》中反映的是孩子們愛的能力的喪失以及由歸屬文明到歸屬野蠻的轉變,反映了人類的蠻化。孩子們開始時還能好好地相處,保留著文明人的習性。但在荒島的環境下,他們的本性逐漸顯露出黑暗的一面。以杰克為首的孩子們變得只有生理需求與安全需求,其他的更高的需求都退化了。為了最基本的需求,孩子們跟隨杰克殺母豬,并在斗爭中殺害同伴,惡的本性顯露出來了,這反映了人性的黑暗。
“在我們的社會中,人們都有這樣一種需求,即因自尊以及尊重他人而得到他們自己穩定的、有堅實依據的高評價,這一需求即尊重需求。”[][3]381尊重需求是比愛與歸屬需求更高一級的需求,它包括尊重他人以及自尊兩個方面的內容。馬斯洛認為,人人都希望自己有穩定的社會地位,希望個人的能力和成就得到社會承認。在《蠅王》中,拉爾夫和杰克誰都想成為領導者、成為孩子們的“頭兒”,而這正是希望自我身份得以確立的體現。
拉爾夫與杰克都來自文明社會,都想得到大家的認可與尊重,成為有威望的人。故事中的海螺很明顯是權力的象征。正因如此,孩子們在選首領的時候,一致認可那個有海螺、吹過海螺的人——拉爾夫。所以,拉爾夫憑借海螺的力量成為了有威望的首領。但隨著情節的發展,拉爾夫制定的許多規定漸漸被其他孩子們所厭煩。而與之相反,杰克的生存觀念一點一點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沒有了約束,孩子們在杰克的領導下可以在海島上更加自由自在地生活。于是,拉爾夫的威望下降到了最低點。在與杰克發生戰斗,海螺被砸成無數白色的碎片,不復存在了,這也意味著拉爾夫的權利完全喪失了。杰克發狂地高呼著海螺完了,他已然變為頭領,并殺氣騰騰地把自己的長矛對準拉爾夫飛投了過去。海螺的毀滅意味著野蠻戰勝了文明。這種野蠻的戰斗也表明了尊重與自尊的毀滅。另外,杰克和羅杰曾殺死了一頭正在哺乳的母豬,母豬是母性的象征,而正是母親孕育了我們,她是我們信仰的源泉。當杰克動了殺念的時候,他喪失了對母性的一種尊重,是一種信仰的缺失,同時也是對自我認同感的降低,即自尊的丟失。
馬斯洛認為,尊重需要得到滿足,能使人對自己充滿信心,對社會滿腔熱情,從而感受到自己生命的用處和價值。在《蠅王》中,最初杰克和拉爾夫都極力向孩子們表現自己,希望受到孩子們的尊崇,并且他們采用很民主的選舉方式推選出頭領。可是后來因為立場不同,他們之間的矛盾也不斷加劇,直到后來野蠻戰勝文明并引發暴力斗爭。杰克雖然得到了權力和孩子們的擁護,可是他的野蠻化以及奪取權力的方式使這種權力沒有了價值,這完全是回到了人類社會最原始的狀態。當孩子們一味地追求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這些最基本的需求,喪失了尊重需求時,就會表現出野蠻殘暴的一面,這是人性的墮化,體現了人性的黑暗。
“人有一種追求自我實現的需求,即有一種追求實現他所有潛力所能做到的發展趨勢。”[][3]382這一需求是繼尊重需求后更高一級的需求。馬斯洛自我實現理論中有一層含義是,自我實現者有以問題為中心,解決問題,并謀求發展的能力。《蠅王》中拉爾夫努力維持火種的延續正體現了這一點,因為這是他們獲救的唯一方法。
拉爾夫意識到,想離開海島就必須讓外面世界的人們發現他們。所以他帶領孩子們點燃了火種,并動員他們維持火堆的延續。孩子們開始樂意維持火堆,可后來卻因追隨杰克打獵而幾次導致火種的熄滅,甚至因此而錯過了一條經過海島的船,失去了一次獲得解救的機會。每每面對困難,拉爾夫總是想方設法用文明的方式克服它,像建造茅屋、點燃火堆以獲得解救等。相反,杰克卻只想著打野豬填飽肚子,只顧著眼前的利益,甚至毀壞了獲得火種的唯一工具——豬崽子的眼鏡。所以,孩子們也追隨了杰克之后,也意味著他們的蠻化與墮落。
馬斯洛認為自我實現的需求是人類動機理論中最高級別的需求,也是文明社會發展程度的表現。從拉爾夫與杰克的對比中我們發現杰克已經徹底野蠻化了,他不惜錯過獲得解救的機會,甚至破壞拉爾夫努力獲得解救的方式。一個來自文明社會的人,在海島上退化到不思進取了。不去實現自我發展(這里指獲得解救以離開海島)的原因是他們只為了最基本的需求而變得如同野蠻人了。這種因生存困境而發生的人性退化說明了人性的黑暗。
三、總結
戈爾丁曾經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親眼目睹了戰爭的罪惡與殘酷。《蠅王》中所假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戰正是源于作者的這一經歷。戈爾丁在《蠅王》中運用了象征主義揭示了海島上孩子們人性的黑暗,用孩子們之間的惡來影射成人世界。正是借《蠅王》這部作品,戈爾丁揭示了他所生活的世界中所存在的惡,反映了當時歐洲社會的黑暗,同時也是在警醒世人要認識人的本性并加以控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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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Maslow,A.H.,A Theory of Human Motivation[J].Psychological
Review,1943:370-396.